“殿下真这么觉得吗？”段华音怯怯的问。
“嗯。”沈凌绝回答的虽然干脆，目光中却有一闪而逝的冷漠。
段华音没有发现沈凌绝的异常，满一地一笑，哪里还有提及洛芸萱时的悲伤？
她反而如同出水芙蓉一般，有种惑人心神的清丽。就连她先前的泪水，都变成了梨花带雨。
沈凌绝别开脸，看似羞涩，却在段华音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丝厌恶。
段华音道：“那，华音也去给洛姑娘上一炷香吧？”
“好啊。”沈凌绝强行压住心头悸动，因为用力，手臂上的肌肉隆起小丘，只是因为袍服宽大，并不能叫旁人看见。
段华音得到应允，开心的弯起了眼睛。
待到进入万佛阁后，段华音便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，嫌弃贡品不够新鲜准备的饭菜不够精致，指使着守灵的下人们，去库房取用南边送来的水果，去厨房传话准备新鲜的点心，便让所有人都回避了。
寂静的灵堂里，只剩下沈凌绝和段华音二人。
灵堂四周饰以白色的绸缎和白花，无数蜡烛由下至上，将缎带和百花的阴影投影在墙上。
只有灵柩周围，被蜡烛包围着，一片光华灿烂，有一种圣洁而肃穆之感。
洛芸萱没有成婚，沈凌绝有心想要像徐嬷嬷那样为她寻两个可靠的后人，逢年过节祭拜她都是不能。
他只能自己上了香以后，在棺椁前烧些元宝纸钱给她。
段华音也跪在沈凌绝旁边，安安静静的往火堆里放金箔元宝，眼睛却不老实的四处乱飘。
她一直心心念念要找的东西，就在附近，所以不免魂不守舍，总想要找个机会打听最后她解不开的那道机关的解法。
猝不及防地，眼前忽然窜起两尺来高的火焰，吓的她惊呼一声，花容失色，连连后退。
沈凌绝淡淡抬起眼皮子看她：“怎么了？”
段华音笑容牵强。
还能是什么，还不是她烧金箔元宝的时候不用心，一开始丢多了，火苗一开始时烧不过来，只燎着了元宝四周，等到周围一圈烧着了，一下子把叠在一起的全给引燃了，才造成如此大的火焰。
她不敢说出实情，叫沈凌绝知道她没用心，只好拍拍胸脯后怕道：“这火，忽然烧的这么大，是不是洛姑娘知道我们来给她守灵，回来了？”
沈凌绝缓缓勾起左边唇角，眼角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。
火光映衬下，他白皙俊秀的脸庞，宛如玉质，不露任何表情和温度，在跳跃的火光中，更显得有些诡异：
“本宫倒真希望她能回来，告诉本宫是谁害死了她，本宫必手刃凶手为她报仇！”
一瞬间，段华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一路窜进脑髓，阴冷的叫她牙齿都忍不住打颤。
沈凌绝说完这句话却像没事人一样，继续埋头烧纸钱，段华音仔细听着，沈凌绝一边烧还一边轻声呢喃，像是在跟洛芸萱说着话一般。
段华音知道，一般祭祀的时候，都会这般与祭祀的人说话，但是看到这一幕，她却害怕了起来。
洛芸萱死的惨烈，尸骨无存，只留下一片面具。
所以灵柩里面只有她的一身衣袍代为入殓，将来也自然只有衣冠冢。
段华音却知道，洛芸萱哪怕尸骨不存，她的血肉其实就在这座万佛阁里。
风从窗户门扉的罅隙里吹进来，晃动火苗和缎饰，于是墙上屋顶上的影子便也像活物一样扭动了一阵，宛如鬼魅。
段华音吓的不轻，连忙紧贴着沈凌绝跪下，一张脸吓的煞白，开始后悔起将所有下人都赶出去的举动了。
沈凌绝问：“侧妃这是怎么了？”
段华音强颜欢笑道：“入夜了，有些冷。”
沈凌绝点点头：“侧妃冷了，不如就先回去吧。”
段华音哪里敢自己回去，连忙摇头道：“不必，华音想再陪洛姑娘一会儿。”
沈凌绝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没有看出段华音的害怕，道：“侧妃如此念叨她，本宫想她有空的时候，一定会入梦去找侧妃的。”
段华音吓的整个人都僵硬住了。
沈凌绝却未管她，烧完最后一个元宝，起身走到离棺椁更近的蒲团跪坐着，拿过一旁下人早就准备好的经书。
段华音的笑容更加勉强了，道：“我去叫下人来将这些火盆的灰烬给收拾一下吧，免得一会儿风进来了，到处乱飞。”
沈凌绝摇摇头，直接拒绝了：“放着吧，让他们明日再来收拾也不迟。”说完便低声颂起了经文。
段华音无法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，佯装四下看看，走到角落旁边去用暖的炭火盆子边上。
趁着沈凌绝没有注意，她拔下头上的珠钗，一旋一拔，竟然将钗头卸了下来，然后将中空钗管内粉红的粉末小心的撒在火盆里。
门窗紧闭的屋子里，空气近乎停滞，不知道这诱人的香，何时能唤起沈凌绝的情思。
段华音笑了笑，佯装无事的转身走回去。
沈凌绝已经念完了一段，正在闭目休息。
段华音便将一直温着的水壶从炉子上拎下来，倒出一杯，递给沈凌绝。
“殿下渴了吧，快喝杯茶，润润喉。”
沈凌绝接过来，低声道了谢，轻轻抿了一口。
段华音做出难过又好奇的表情道：“听闻，洛姑娘是那晚有人夜闯万佛阁才……殒命的？”
沈凌绝嗯了一声，对这个话题并不愿意与她深谈。
段华音心里计较着要怎么说才能不引起沈凌绝的戒备，又能顺利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，一时间也就顾不上他对这个话题感不感兴趣了。
“那些人……为什么要闯入万佛阁？”
“谁知道呢。”沈凌绝敷衍道，一口饮尽杯中茶水，再度拿起经书，忽然又有些好奇段华音问这些做什么，于是又将经书给合上了。
段华音看到他拿起经书的样子便有些急，这好不容易佯做漫不经心的问到开头，一会儿他念起经文来，她是肯定不能再继续问下去的。
那下一次再揪着这个问题继续问，沈凌绝一定会发现她很在意这个问题了。
段华音急忙道：“华音无意中听见下人说，万佛阁里有机关？”
沈凌绝抬起头来，神色不明的看着她：“哦？哪个下人告诉侧妃这样的话？”
“就，就在院子里听见家仆们小声议论，隔着假山，华音也不知道是谁……”段华音有些紧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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